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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逢年根岁首。一缕空茫的心事,又一次将思绪扯得纷纷扬扬。 我知道,我在寻找久违的年味。 是从什么时候,将年味丢掉了呢?是从踮起脚跟拼命挤进这座小城,成为所谓的城里人的那天起,还是从披起嫁衣离开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的那一刻开始呢? 不经意间,我真的把年味丢失了。 年的意味是什么?在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的今天,渐渐淡了的年味,成了我心中隐隐的缺憾。 踏着除夕的脚步在城里的超市里赶着人潮一次备足年货的,不是年味。年味是母亲从跌进腊月就开始燕子衔泥般点点储藏的乐趣和神秘。 在霓虹灯映衬下的酒店里杯觥交错的喧嚣,不是年味。年味是有乡月拥抱着的除夕夜,在温馨的老屋里和乡邻们一起守岁的围炉夜话。 在城市的钢筋水泥和防盗网包裹着的空间里,踩着笙歌踏着繁弦跨过年的门槛的,不是年味。年味是条条巷子里新垒起的社火,雪打着的花灯,和村子的舞台下,村邻们自编自演的依依呀呀的戏文。 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用精美的电子贺卡传递着的祝福,不是年味。年味是童年的小伙伴举着火把,燃着炮仗在连天飞雪的抚摸里,挨家为长辈拜年的兴奋,和整个村庄都沸腾着的无眠。 以外出旅游与度假的时尚繁华簇拥着的新年,不是年味。年味是一个游子在年根的最后一刻,在满庄子里此起彼伏的炮仗声中终于赶回家门,端起母亲刚刚出锅的饺子时的狼吞虎咽。 年味,是一颗心突然间碎了、疼了,就想立即飞回家的感觉。 年味,是儿时掰着指头数日子的渴盼;是母亲在刚扫过得老屋里,贴起崭新的花花绿绿的墙纸和窗花;是父亲从腊月初始就开始为乡邻们撰写的一幅幅或篆或草或隶的春联,而我也偶尔小试一把的得意;是正堂挂起父亲精心裱糊的以淡黄着底以白梅轻点的行云流水般的中堂(而今父亲已离世,也成了我回忆中不敢触动的伤痛);是小小的我为乡邻们竹制的各色小灯笼上,信手涂抹的点点秀色;是年三十就早早燃起的年火;是除夕夜和妹妹围坐火炉嗅着肉香的垂涎欲滴和彻夜不眠;是初一五更就急不可待穿起母亲早已准备好的新衣服时的欣喜若狂;是母亲在案几前摆放供品焚香敬拜时的庄重和虔诚•••••• 年味,是和老屋里的往昔岁月分不开的。 年味,在母亲越来越忙碌的脚步里悄悄弥漫,在母亲眉梢间掩饰不住的喜悦和嗔怪里渐渐显露。 有了自己的小家,和母亲的联系更多的时候总是依靠电话。于是在每一个岁末年尾,我常常很无助,很慌乱,我无法用当年母亲的有条不紊和镇定自若来迎接又一个年关的到来。甚至有一刻心已飞回十多年前的时光,又变成了母亲小小的影子,那么贪婪幸福的享受母亲的忙碌和呵护。 我知道,从我为人妇为人母的那一刻起,我就把在心底里沉淀了二十年的年味丢失了,年味,成了我最奢侈的回忆。 年味,是和母亲紧紧连着的。 一个城市,当它把蛙声、山谷和树林挤得越来越远的时候,当它在光怪陆离和香车宝马的金质光环里越来越富丽堂皇的时候,当它因为住房越来越近而人心游离得越来越远的时候,年味就和离开了母亲嫁作了他乡的女儿一样,渐渐成了将母亲的心揪得越来越远的一缕视线。 年味,是和乡村的淳朴自然血脉相融的。 而我终不能弄得清楚的是,我是如此留恋带着年味的乡村,而我却在当年拼命识字苦读,那么急切地想逃离那个地方? 如今,现代的社会带给我们太多的便利和成品。我们无需再为年的到来而忙碌。当同一个模式同一个面孔的电子灯和焰火一片片点亮城市节日的夜空,我还是非常想念那些乡村的自制的各色各样的小灯笼,尽管笨拙,但很亲切,那跳动的烛光一直温暖着我长长的记忆。 年味,其实是生长在心底的那根扯不断的青藤。 春联是早已懒得写了,这几年偏偏又让各色商家抢先给赠予了(其实就是广告词),呵,挂上这样的春联,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回自己,有些难为情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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