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廉崇洁故事篇
1、一双熏黑的手
□ 孙 瑞 林
两年前的一天,我骑着刚刚买来的新摩托车,从郊外赶往城里的单位。路过新华区的德顺路时,正碰上一幢居民楼失火。
看样子,火是在九楼燃起来的,浓浓的黑烟从窗口冒出来,显然火势已经控制了整个楼层。远远的看见几个消防队员,从楼顶顺下一根绳子,到了九楼的窗口,把居民一个一个的往外救。我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新闻素材,就拿出随身带的相机,拍了几张消防队员救人的照片。
回到家后,我把这几张照片洗了出来。其中一张是,一个消防队员身系一根细绳,悬于半空之中,把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子,从黑烟滚滚的一个房间里拖出来。整体效果非常好,惟一不足的是,在照片的一个角落出现一双被熏黑的手,实在是整体形象中的一个败笔。于是我便稍做技术处理,把那些不足之处都去掉了,然后,给市报寄去。
几天以后,市报的头版头条就注销了这张照片,还提了个名,《危难之处显英雄》,又附上了一篇文章,对我市消防队员那种勇于献身的精神,给予了大大赞扬。没有想到我无意间拍到的一张照片,在本市引起了强烈反响。不久,又被放大后,在市政府的宣传栏内展出,成了树行业新风的典型作品。
紧接着,市报的一个编辑打来电话,说:“你的那张照片,社会反响较好,准备参加省新闻照片大赛,有望获奖。你再重新洗几张来。”我说:“ 谢谢。若真的获奖了,咱哥们在燕春酒楼招待你。”
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我走出办公楼,准备出外办事。一推摩托车,才发现车胎瘪了,我不由得暗骂,现在的产品质量就是不行,新车原厂胎也这么不经用。没办法,我只好推着车子到外面补胎。第二天,我下班刚出门,发现车胎又没气了。接下来的情况更糟,隔三差五的我的车胎就被人捅漏一次。是谁跟我过不去呢,专门扎我的车胎。
我发誓一定要逮住这个家伙。于是我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一边写作,一边悄悄地对我存放摩托车的车棚,进行全天候的监视。一连监视了两天,什么线索也没发现,到了第三天中午,还没有抓到那个跟我过不去的家伙。
午后,天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我想这样的天气,那个家伙该不会来了吧,就在我刚要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鬼鬼祟祟地摸进了车棚。他看看四周无人,迅速地掏出一个锥子,对着我的后车胎,发狠似的捅了几下,我的那个刚刚补好的车胎,顿时瘪了下去。我想喊,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来,我弄不明白,这个跟我素不相识的小男孩,何以与我有这样深仇大恨。就临时做了一个决定,跟着他,看个究竟。
那个小男孩沿着水泉路西街走了一段,进了一家便民药店。过了几分钟,他的胸前抱着一包中药出来了,为了不让雨淋湿了药,他把头扎的很低很低。路过市政府的宣传栏时,他从地上抠出一把泥,对着贴有我照的那个橱窗,狠狠地扔过去。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又抠了一把鼻涕,甩了上去。然后才继续往前走,过了西街,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最后拐进一片低矮的小平房群里。我知道这一带住的,大都是那些到城里打工的农民工和低收入的下岗工人。那个小男孩推开一个小栅栏门,进了一个破旧小院。院子里堆满了从大街上收来的破废铜、废铁、废塑料等。院里的小房看上去,至少也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屋梁都已经被熏黑。我推开门,发现那个小男孩蹲在一个小火炉旁,那双小黑手正摇着一把蒲扇,扇着那炉里燃起的火苗。屋里充满了一股浓浓的药香,一张破旧的床上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有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蹲在床边给他喂药。屋里破烂不堪。
看到我进来了,那个小男孩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墙角缩。那个男人看到我,勉强直起了身子,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来,里面坐。”
我实在找不到可坐的地方,就在一个破旧的箱子顶上坐下来。那个男人看了看躲在墙角的小男孩,似乎也明白了八九分,“是不是,强子又在外面惹什么祸了?”
我本来是想找到那孩子父母,告他一状,让他们管教一下这个野小子。面对着这样的情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不,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我这样子也活不了几天了,可苦了这孩子了。”
“他们的妈妈呢?”
“死了,在年前的那场大火中烧死了。听说,有个摄影记者抢拍了一张照片,那里面就有她的娃。”他示意一下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带着哭腔说:“火是我弄着的。我饿了,爸爸又不能动,我想自己煮点方便面吃。结果失火了。”小女孩的声音里充满稚嫩的自责,“妈妈回来后,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妈妈先从窗口送出了爸爸和哥哥,又在墙角拖出来我,把我交给消防员叔叔后,她就再也没有出来。妈妈为了救我,被大火烧死了!是我害死了妈妈!”我的心为之怦然一颤。
那个男人显然对这一切都麻木了,他叹了口气,“她是这个女娃子的亲妈,是强子的后妈。强子在平时没少跟从乡下来的她娘俩作对,还好,现在他变了,对他的小妹妹可好了,她妈也算是没白舍命救他一回。”
在对面墙上,挂着一张全家人的合影,挂得歪歪斜斜的,一看就是强子的“杰作”,那里面有一家人甜美的笑。照片里的那位中年妇女,长得极其普通,走到大街上的人群里你是很难发现的。就是这样一个妇女,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与自己有血缘与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
那个男人停了一会,迟疑着又问,“先生,你来一定有事吧?”强子用担心和焦灼的目光看着我,嘴张了张又合上了。我明白,他是这个家里惟一的一个支撑门户的人了,我不能说出有损他尊言的事。他的妹妹还小,不懂事;他的爸爸已经不起折腾了。
我犹豫了片刻,就临时编了一个谎,“强子在捡破烂时,拾到一件贵重物品,把它交还了失主。我是代表失主来向你道谢的。”说着,我拿出自己当月全部稿费,“这是人家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一定收下。”那个男人欣慰地点点头。“这个家全靠强子捡破烂收破烂维持呢。”
我离开那个家,心里一直不好受,细雨中我的心似乎也在淌泪。突然,后面有人在喊我,“叔叔,等一等。”我回头一看,是强子冒雨追上来,他手里攥着我给的钱,说:“叔叔,你的钱我不能要。我有钱,我靠收破烂卖破烂赚的钱,已经能应付这个家的开支了。这个月我还存了一百二十一块四毛钱。我原来特恨你,现在明白了,你是个好人,我错了。”
我抚摸着他的头,说:“强子,你没有错。如果我是你,我不仅会扎那个车胎,还可能会把那个车胎割烂的。”强子不好意思的一笑,继续解释着,“那张到处宣传的照片里,一点也没有提到我的后妈,她才是真正的英雄。”我在雨中无言了,这就是他设法打听到我的住处,来报复我的原因。强子停了一会又带着哀求的口吻说:“把我妈妈也加进去好吗?”我点点头。
“我还有什么能帮你的吗别客气,你是好样的。”
他犹豫了一会,“帮我小妹妹在城里找个收养她的好人家,她会很听话的,我怕我养活不了她。”我又重重地点点头。强子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与他这个年龄相符的微笑。突然,他把钱塞到我的手里,说声谢谢,便消失在雨雾里。回到家后,我把那张未处理的照片洗出来,那位母亲的那双熏黑的手成了照片的主旋律,我题名为《母亲的选择》。
(选自《承德新故事》)
2、清 廉 碑
□ 孟 阳
春暖花开时节的一天上午,时钟刚刚敲过八下,在县委县政府家属宿舍楼前面已聚集了不少人。这时,就听人群里有了高喉咙大嗓门的人喊道:“大家伙儿别往前挤呀,圈儿大人薄,好看好瞧。”
在人群围出的场子中间有个一人来高的东西。用一块足有丈方的红绸子遮盖着,就好像老辈子谁家娶媳妇时,刚刚下了花轿的新娘。正等有人为她揭掉大红盖头呢!
正在这时,县委书记万秉正挤进了人群,他向大家笑着说:“我昨天特意从乡下赶回来,就是为了今天给这位特殊的‘新娘子’揭盖头,但在‘新娘子’亮相之前,我想请门卫朱大爷先给大家讲上一个故事。”
朱大爷从人群里走出来,接着方书记的话茬说道:“其实方书记让我讲的这个故事,就是前不久发生在我们县委县政府家属楼的一件事……”
原来,农历二月二的这天傍晚,朱大爷路过县委县政府家属楼右侧的一片垃圾堆,发现有一个闪闪发光的红纸盒子,他走过去捡来一看,是个精制的糕点盒子。而且盒子里并不是空的,里边装着满满的一盒糕点,糕点上面长了一层绿毛,朱大爷用鼻子一闻,哟!怪不得有人把它扔掉了,早就变味儿啦!唉,这么好的高级点心,硬是放得发了霉,真是作孽。朱大爷咂着嘴把这糕点往地上一倒,随着哗啦地一声,一个四四方方的红纸包,掉在了朱大爷脚前的糕点堆上。哎?这里除了有绿的还有红的。他弯腰拾起纸包,好奇地打开来。嗬?!竟是一打儿嘎嘎新的十元票子。他数了数,不多不少,整整一千块,可真是邪门了!
“喂——是谁把钱忘在糕点盒子里,扔在这垃圾堆里啦?”朱大爷仰头冲着楼房一连喊了七八遍,见没人应声,他又“噔噔噔”地跑进楼内,从一楼到四楼,逐家逐户问了个遍,谁都说没有丢钱。钱虽然没人认,可这事在家属楼却立刻引起了一阵骚乱。一个个单元门打开了,人们仨一群,俩一伙,议论的热热闹闹,有几个人还悄悄地跑去问朱大爷:“那糕点盒子里装了多少钱呀?”朱大爷眼珠一转,说:“这个吗,暂时还得保密。”
天一清早,朱大爷便在门卫室窗口贴了失物招领启事,可这事过了七七四十九天,仍不见有人来认领。朱大爷把小烟袋锅“当”地一磕:“妈的,难道这钱长着巨齿獠牙,怕咬了手不成!”
这天深夜零点整,一阵敲门声把朱大爷从睡梦中敲醒了。他披衣开了门卫室的门,定睛一看:“哎哟,方书记,您怎么现在还没回家休息?”方书记微笑着说:“我看那笔款子是不会有人来领了。我想,谁家正正当当的钱会放在糕点盒子里!”方书记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朱大爷两眼一亮,一拍大腿:“嘿!这下子,我明白了,这一千元一定是‘赃钱’。看来是那送礼的没敢点明,而受礼的没吃糕点,不知道盒底层还有暗道机关。这钱是不会有主了,方书记,您看这钱……”
方书记严肃地说:“为了这笔款,我们县委常委专门开了个会,大家一致同意用这笔款,在县委县政府家属楼前修一座石碑,让它在廉政建设中,发挥点儿作用!?”
门卫朱老头儿亮着嗓门儿,向围观的人们讲完这个真实的故事后,方书记用一根木杆拨开了盖在石碑上的丈方大红绸儿。只见在明媚的阳光映射下,石碑上呈现着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清廉碑。
(选自《承德新故事》)
3、偷来的工钱
□ 朱 彦 华
王大宝从小因为家里穷,没读多少书,跟着一些村里的懒汉学出个喜好小偷小摸的毛病。十七岁上因与人合伙偷牛,还进去蹲了三年。出来后虽然痛改前非,但还是因为有这个前科,媳妇也没有人家愿意给,直到二十五六,相貌还算俊郎的他才娶上个身体不大强的媳妇。
成家以后,因为媳妇体质弱,王大宝只能守着媳妇在家门口寻摸一条致富路,可因为一没资金二没技术,直折腾到三十五六还是啥也没干成,家里穷得叮当响,连大女娃的学费都没得交,大女娃被迫辍了学。看着辍学在家的大女娃王大宝直捶自己的脑袋瓜,他恨自己太无能,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他捶来捶去,捶出来个决定:自己混到这地步都是因为没文化,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的两个娃再走自己的老路。两个大人就是再苦再累,也要让两个娃上学读书。他决定进城打工,给两个娃挣学费去。和媳妇一说,也同意了。他就跟着乡人进省城当了打工族。
其实打工也不那么容易。王大宝头一年出来做,又不会什么技术,活计不好找。后经村人引荐,总算在一个草台班子式的建筑队里谋了个上料工。老板是个南方人,说好管吃管住,月工资600,但不是按月领,平时每人每月只有50元零花钱,余下的部分年底一次结清。虽说平时见不到钱,但年底一下子就能有五、六千元的进项还是挺诱惑人的。当然,王大宝也知道这五、六千元不是那么好拿的,吃没好吃,住没好住,还得累掉两层皮,可自己能出卖的只有这一身力气,说什么也得坚持。
就这样,王大宝从春干到冬,中间一次家也没回,总算快到年底了,他合计着这5000多块钱拿回去,两个娃的学费是不成问题了,余下的部分除了留足明年地里用的种子化肥款,或者一家人还能热热闹闹过个富裕年。说不定还能拿出一部分给媳妇瞧瞧病。王大宝做梦都想着那笔钱。
谁知王大宝的美梦很快就变成了一场噩梦。老板是个黑心老板,根本没打算给他们兑现工资。就在即将完工的头一天,老板脚底抹油没了踪影。上了当的打工仔们疯了似地东找西告。案是立了,但找不到黑心老板,谁也不可能拿钱给他们。眼看没什么指望,一些人流着眼泪走了。王大宝却没走,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太大了。这点钱对一些富人来说也许只是一次宴请的埋单,可在王大宝这里却是他的一切希望,一分钱也拿不回去,他没法进那个家门。王大宝之所以没有走还有一个原因,他曾经给那个黑心老板干过一次私差,据说他去的那个地方住着的是老板养的一个二奶。虽说出事后,他也曾和工友们到那个地方找过几次,但始终没见到人,显然黑心老板事先已做了安排。但既然房子没换主人,那里肯定还会有许多他们没带走的东西。王大宝决定再当一次“偷”,哪怕能拿到几百块钱的东西也能解点燃眉之急。王大宝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掉了眼泪,因为他发过誓,绝不再偷。可现在黑心老板逼得他不得不再偷一次。
王大宝在工地上找了一些应手的工具,直到后半夜他才敢接近那片住宅小区。因为已经来过几次,他很快摸到了那栋楼下。“三单元,501”,他还清楚地记得黑心老板写给他的那个条子。于是他悄悄地进了第三个楼口又悄悄地摸到了5楼。隔着防盗门他听了听,里面果然还是一点声息也没有。至于怎么弄开防盗门,白天他已经到修锁配钥匙的地方探寻到了秘诀,所以基本上没费什么事他就进到了房间里。虽然屋子里没人,但他也不敢开灯,只能凭借手电光搜寻。还好,屋里的东西都在,只是他觉得好像变了些样。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客厅里的那台大彩电,因为他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彩电,所以他印象特别深。可现在客厅里的这台彩电好像小了许多。小点也好,如果找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把它搬上,换了那个大的,既使想拿也拿不动。还是先找找看,或者女人有些金银手饰之类的东西放在哪个角落里忘记拿走也说不定。他先从床铺、床头柜找起。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床头柜里好像塞的都是书。看来这个女人还是个有知识的,怎么就跟了这么个男人。王大宝很为那个女人惋惜。卧室里看来找不到什么了,王大宝又摸进了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柜和一张很大的写字台。看来这个女人真的是个读书人。王大宝一想到读书就想到了自己的那两个女娃,他想让自己的女娃也像这个女人这样成为读书人,那样自己的女娃也会有这样的家,也会有这么大的书柜,这么大的写字台,但自己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娃给黑心老板这样的人当二奶,绝不!王大宝想着这一切,恨恨地拉开了写字台的一个抽屉。抽屉没有上锁,一个鼓鼓的牛皮纸信封首先映入王大宝的眼帘。信封里应该是装信的,可什么信这么厚厚的一沓?王大宝随手捏了捏,那感觉竟然让他有些心跳,会不会是钱啊?要真的是钱那可是苍天有眼了。妈的,看看不就知道了。王大宝急不可待地把信封里的东西掏了出来。嘿!一封信里果然夹着一沓钱。他笨手笨脚地数了数,不多不少整整五千块,正好是自己一年的血汗钱。王大宝这会儿都不知道自己是惊还是喜了,拿着钱的手直哆嗦。不会是做梦吧?他又用手电光仔细地照了照,没错,都是一百元一张的大票。想不到自己的血汗钱失而复得,这一趟真的是来对了。虽说是偷,但这钱本来就该属于自己,受之无愧。有了这五千块钱,王大宝不想再拿任何东西了。他把那一沓钱依然用那封信夹着装回信封里再揣到自己的身上。王大宝这会儿的头脑非常的清醒,这钱装在信封里不容易滑脱同时不容易被人发现,因为他回家还要坐上一夜的火车,他还要防备再被别人偷。
王大宝揣着五千块顺顺利利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因为这钱来得不一般,他一分也没敢在城里花,只是用平时积攒下的一点零花钱给两个娃买了点糖果饼干之类。就是这点糖果饼干已经使两个娃欢呼雀跃了。王大宝看着两个娃高兴的样子心里却不是个滋味,他在心里对两个娃说,爸爸如果不是拿回那钱,你们连这点糖果也没得吃啊。王大宝想到这,心里酸酸的,眼角不由地湿润了。
大女娃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不高兴,上去抹着爸爸的泪花说:“爸爸你咋哭了,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哩,爸爸,我又上学了。”
“什么,你上学了?”
媳妇接过话说:“是啊,咱娃又上学了哩,是城里一个好心人帮扶的,不光是咱娃,还有前面的花花、强强、顺子、亮亮五个娃哩。”
这倒是王大宝没有想到的。看来城里不光有老板那样的黑心人,也有好心人。他不由地说道:“那你可要好好学啊,莫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心。”
“咱娃学习好着哩,校长、老师都夸她哩。”
“爸爸,我期末考试得了双百分哩,刘老师还让我代表我们五个同学给郑爷爷写汇报信哩。”
“哪个郑爷爷?”
“就是省城里帮扶我们上学的那个郑爷爷。”
王大宝一听大女娃这么有出息心情好了许多,随手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五千块的信封对媳妇说:“既然咱娃有学上了,还考了个双百,咱也该奖励奖励,明天上县上给咱娃买个新书包,再给两个娃买身过年的新衣裳。”
“好喂!好……”两个娃本来是一齐拍着手欢呼的,大女娃的手拍到一半却忽然停下了,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信封看。
“哎?这好像是我给郑爷爷写信用的那个信封。”说着她用手指点着中间的几个字念着:郑为民爷爷收。接着又去念下面一行字:平安县兰石乡山湾子小学。“没错,这是我给郑爷爷写信用的那个信封,爸爸,这信封怎么在你这里,你认识郑爷爷?”
“我……”王大宝脸腾地红了,再也不知说什么好。这事把他弄糊涂了。娃写给好心人的信怎么会在黑心老板二奶的房间里?那个黑心老板肯定不是帮扶娃们的好心人,因为他不姓郑,他包的那个二奶姓什么他倒是不知道,可娃说好心人是个爷爷。
大女娃见爸爸没说话,又催问道:“你是不是认识郑爷爷?”
王大宝结结巴巴说道:“我……我不认识,这封信是……我捡的。”
“那里面有没有信?”
“好像……有……封信……”
大女娃掏出里面的钱,看到了夹着钱的那封信。这不是她写的那封信,是一个大人的笔迹。她不由地用手指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起来:
王大妮同学:
你好!你写给我的信收到了,听说你期末考试考了双百分,我特别高兴,希望其它四个同学也能和你一样。关于到你们那里过年的事,因为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就不去了,谢谢你们的好意。只要你们能好好学习,将来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我就满足了。下学期的钱我已经准备好了,过完春节就寄到学校去。
“好喂!郑爷爷看到我写的信了,可郑爷爷说他不到我们这里过年了,本来我和花花他们都商量好了,花花他们家杀猪负责猪肉,爸爸打工挣回钱负责买酒,请郑爷爷到我们这里来过年。我们几个都想看看郑爷爷长得什么样。”
王大宝又不安地问了句:“那个郑爷爷是干什么的?”
“校长说,他是省城里的一个离休老干部,过去当过大官的哩。”
王大宝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他偷错了人家了。他想起客厅里那个看上去小了许多的电视,还有那个大书柜。人家好心帮扶娃上学,自己倒把好心人为娃们准备读书的钱给偷回来了。“唉!”王大宝一拳砸在脑袋上。
王大宝把那封信和那五千块又原封不动地装好揣进自己怀里,他决定明天回省城,他要当面向娃们的郑爷爷说明一切。
(选自《承德新故事》)
4、李二爷三进山城
□ 王 洪 生
太阳正在山角边慢慢爬高,鱼塘里的鱼儿还未从早睡中醒来,李家庄的塘官李二爷便从已备好的衣物中穿戴整齐,骑上崭新的摩托车蹬上了通往县城小路。
山路弯弯颠颠,而这曲曲坎坷的土路,并没影响李二爷进城的兴致,六十里的山路在一个多小时辗转中已被城里的浓雾挡在身后。
车左拐右拐,李二爷轻手熟路,车嘎然停在一幢楼前,时针指向6点半。李二爷怕敲门过早打扰主人休息,就蹲在单元口处吸起烟,盘算着见面后开场白如何说得得体、耐听,而且要达到预期的效果。
等人候时,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李二爷耐着性子,苦苦等了一个小时,终于伸手敲响三楼一室的大门,门开声进,几句寒暄客套,李二爷言归正题:“杨局长我今天上县城办点事,没有什么好带的,顺便带点自家产品请您品尝一下。”杨局长推辞不下,只好任其将一箱十只甲鱼八条红鳟鱼放置厨房。临走,李二爷再三邀请局长大人光临穷乡僻壤钓鱼休闲。
其实李二爷此次是专程造访的,目的是为了却一块心病。这几年,李二爷乘改革的春风,远见卓识以最低的价格承包了村边的一个鱼塘,随着休闲养性之人不断增加,以及情愿掏包买笑脸的人加盟,李二爷的鱼塘生意日渐红火。李二爷也看准了这个行当的潜在市场,怎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将鱼塘从小到大、从少到多像滚雪球一样越做越大,历经几年风雨,池塘也美其名曰:水产养殖基地。名声大了,腰包自然鼓了起来。
在垂钓热中,李二爷几乎每日都有奉献的鱼儿钻进大人物的口袋。李二爷除无奈之时有些怨言,大多的时候还是乐此不疲。俗话说“丰收之年不怕鸟弹”,何况李二爷不用甩杆就能钩住“大鱼”,得以回报,何乐而不为。这不前两年小儿子农校毕业,在分配极难且专业不对口的情况下,硬是托人进了公安,还干上了车管的好差事。仅此一项“成果”,就让好多人羡慕不已,望尘莫及。李二爷乐在眉梢、甜在心里。
辛勤使李二爷走上致富的路,成片的鱼塘变成了李家兴旺的宝地。五年过去,承包期限已到,为保住这块“风水”,李二爷财大气粗,主动将鱼池的标价提高二十倍,结果让人望而生畏的租金成了一道天然屏障,李二爷稳操胜券,轻而易举地将鱼塘放入掌中。
李二爷的二少爷混上美差后,倒也对得起其父的一片苦心“经营”,工作也着实卖力,最近不知怎么犯起了官瘾,想借机构改革之际,捞个一官半职,可这棵新姜在论资排辈前没有半点信心,只好搞曲线要官。于是每日往家电话不断,意图很明确,让老爷子亲自出马跑一跑为官事宜。李二爷认为这是儿子想进步,是有出息的表现,无可挑剔,于是责无旁贷地将此事包揽下来。可怎跑法李二爷一时心里无底,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直接去求情,这不就有了开头的一幕,披星赶路,怀揣光棍不打上门客的信念,在局长门下投石问路。
事不宜迟,时间又在李二爷的焦急中过了一个星期,李二爷决定二进山城,抓紧实施第二个跑官计划,星晨起床,打点行装,满怀信心地前去讨风,大清早提了几瓶上档次的洋酒和进口脑白金强放置杨局长府中。在局长百般推辞中又硬塞给局长一个厚厚的红包,匆匆告辞,并说没别的意思,让局长补补身体,孩子的事适当关照一下就行了。
改革的帷幕渐渐拉开,民主测评,自荐讲演,组织选拔考核等事紧锣密鼓。而场外高潮迭起,呼风唤雨,上下连动,省、市关怀的力度不断加强,一时竞争上岗,罩上了一层迷雾。
李二爷这些天也不轻松,不思茶饭,夜寂难眠,那颗悬着的心也不断地关注进展,连做梦都在盘算着自己的这颗重量级“炸弹”,是否引爆发挥威力,哪怕是炸开一个小小的缺口,也就心安理得了。不是说世上没有不吃鱼的猫吗,想到这,李二爷那颗悬着的心仿佛轻松了许多,但说什么明早得再走趟,巩固一下二进山城的成果。
秋雨来临总是带着寒冷,雨不大不小的下着,李二爷抬头看看老天,仍没有放晴的意思,只好心里埋怨着下雨也不找个时候。没办法李二爷为了儿子的光宗耀祖,只好冒雨前行,行至半路,一辆212吉普车嗄然停在路中央,车上走下李二爷熟悉的身影,杨局长已下车走近眼前,局办公室田主任先行说话:“老李,今天我们是专程看望您的,顺便把您带给局长的东西给捎回来,另外发给您一个意见卡,把您对我们工作的建议和批评寄给我们。”说完放下李二爷进山城的礼物,握手告辞。望着杨局长一行远去的身影,李二爷自言自语道:“是我一时发热错看了局长的为人。”
雨依稀下着,雨滴慢慢地冲下李二爷眼前的灰尘,李二爷感觉轻松了许多,回家的速度也渐渐快了起来。
(选自《承德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