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静谧中聆听教育的夜话
大汇老师是我在华东师大读书时的师长,他海派、儒雅、为人爽直、侃侃而谈的风度常常让我们羡慕不已。近来,他与金忠明老师及唐安国老师的姊妹篇谈话式教育著作《衡山夜话》与《东海夜话》先后付梓上市,三位老师选了近百个与教育有关的热点问题,秉烛夜谈,有感而发,没有无关痛痒的牢骚和抱怨,皆是鞭辟入里的解析与建议。每每捧读,都感触颇深,仿佛又回到了师大的课堂,聆听着睿智的师长们慷慨的议论。诚如书中所陈,当下,家长、教师比赛似的给学生加压,沉重的书包压弯了孩子们稚嫩的脊背,学生负担越减越重;小学里搞爱国主义教育,大学里搞日常行为规范教育,德育倒挂见怪不怪;中小学校里个个做课题,人人搞研究,文章一大堆,然而真实致用者鲜见;贫困学生基数大,薄弱学校数量多,弥合差距的努力与扩约鸿沟的张力赛跑,教育均衡举步维等等。对于任何一个有良知的教育学人来说,直面中国教育的这些问题是需要智慧与勇气的,同时也是沉重且痛苦的。从三位学者焦切的深夜长谈里能读出他们的智慧与勇气,也不难感受出他们内心的沉重与痛苦。掩卷之余,些许困惑与感慨在我脑中萦回涌动,一种渴望倾诉与追问的冲动让我不能平静,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
这两本书都是直面教育问题的,其中不仅有对教育问题的分析与批判,更有对问题解决的建议与对策。毋庸讳言,目前中国的教育不缺问题,缺的是敢于和善于直面问题的人。客观上,影响教育发展的因素是复杂的,其中包括家长的个性化需求,社会的现实需要,学生成长的客观要求以及教师的主观认识等。当这些影响因子之间出现冲突时,教育问题便产生了。然而,在我看来,国人对待教育问题有两类不可取的倾向,一类是“理想浪漫派”,这类人往往是从教育外部谈教育,依照自身经验或某种理论假设,从应然出发,对教育问题应当如何解决进行阐述,他们带着美好的愿望,描绘着一个个理想化的教育图景,但对教育发展可能遇到的实际困难缺乏细致且充分的认知与预见;另一类是“现实批判派”,这类人往往正身处教育一线,对某个教育问题有深刻的切身体会,因此他们对于教育问题的分析与批判是深刻的,但受到其身份与认知的局限,他们的观点往往带有很强的功利性和狭隘性,并具体地表现为批判有余而建设不足。因此,真正有价值的对于教育问题的批判应当建立在对教育问题全面且深刻的认识与分析基础之上,它应当尽可能的摈弃个人对于具体问题的的主观喜恶,从现实与理性出发,探询教育问题产生的原因和可能导致的后果。
三位作者不仅学识渊博,而且阅历丰富,依照以上的观点,自然是有资格评说教育的,然而,在他们之外那些评说教育的人中间有一些是不负责任的,甚至有一些根本就不具备评说教育的理论常识和思维能力。我这么说无意要剥夺谁的言论自由,而是实在不能忍受某些道听途说者违心且粗浅的空谈。据悉,中国目前教育类学术期刊已逾千种,教育类学术著作更是如雨后春笋,可以说在教育有关话题的田野上再难找到一片无人问津的处女地。诚然,在如此繁荣的教育学术研究中间存在着支撑起当代中国教育变革的良心,就像大汇老师他们;但繁华落尽之处我们也会发现夹杂在教育研究队伍中的那些浑水摸鱼者浮躁虚伪的灵魂。他们有的故弄玄虚,生生地将一个个原本简单的教育问题搞的复杂至极;有的望文生义,不求甚解地的对一些教育概念进行宣扬和解释,他们用貌似华丽的学术语言掩盖了一个苍白而无奈的教育现实,长此以往,中国的教育可能就在这些人喧嚣的鼓吹里被引向灾难和迷茫。
让我欣慰的是,在这两本《夜话》中间,我不仅领略了三位教育学者深厚的教育理论功底和敏锐的问题洞察力,而且触摸到了他们热情、朴实的教育情怀。在阅读的过程中,我脑海中经常不自觉地浮现三位老师灯下相向而坐,品茗谈论的情景。他们身在暗夜之中,但他们向往着光明;他们心中有沉重与痛苦,但他们依然用潇洒的姿态唱歌。我想,那歌声必定会给在黑夜赶路的人以信心——继续努力,曙光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