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风
——读《青灯》有感
北岛的散文集《青灯》,是我在几个月前淘得,也算是一段缘分。他的散文记人叙事,运用了独特的理性视角,去探索这背后的种种。理性并非缺乏情感,他的散文像是暗海,表面平静,而这其中有被压抑的急流暗涌,吐出的只有一声低低的叹息。
我认为他的散文有三个要素不得不提,分别为:悲哀、流浪、宿命。
【悲哀】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路,怎么从脚下延伸\滑进瞳孔的一盏盏路灯\滚出来,并不是星星
他们这一代,十年的动荡是滋生难以抹去的痛,青年时期的迷惘并未随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映在文学作品中的往往是伤痕和哀恸。北岛常年在各大洋间行走旅居,接触了各类华人的生活状况,对于时代有更深的忧虑和警醒,他在文中曾这样说道:“趋炎附势、追名逐利、男盗女娼、画地为牢——这一切正成为我们文化的主流。”在物质生活不断提高的今天,我们的文化常常更像是一袭华美的袍子,可观望却越来越难触碰。我们之中的多少人还真正的热爱这我们的文化?在这个外来文化侵袭越来越严重的今天。当许多民间技艺后继无人,许多文字开始无病呻吟,我不得不担忧,北岛所说的这句话的成真可能性。
我们必须承认,大师辈出的时代已经结束,但文化的传承依然也必须继续。一个民族就像是一幢大厦,文化则是它的根基,文化传承需要群体的力量,而非是几个人的工作。文化之幸,不是成为阳春白雪闲人勿扰,而应成为空气,不可或缺无处不在,这并不意味着需要人人都成为“中国通”,而是希望每个人都能尊重我们的文化(而对自己的文化一无所知也算不上尊重)。文化是一份无形的财富,他充实的,是我们的心灵,是祖先给予我们的最原始的祝福。
【流浪】
一只孤狼走进\无人失败的黄昏\鹭鸶在水上书写\一生一天一个句子
对于北岛而言,流浪是个永恒的话题。他生于北京,在“上山下山运动”中去了河北蔚县,八十年代中期第一次走去国门来到西柏林,从此越走越远,先后到达英国、美国、瑞典、荷兰等国,最后于九十年代在美旅居,诚如这“旅居”二字一样,他依然在流浪。在国外的数十年,日子或好或坏,对祖国的思念从未有一天停止。但做为文人的敏感,他也渐渐察觉,自己所思念的,究竟是记忆中的故国还是其他?在这二十年中,祖国的变化翻天覆地,他所熟悉的院落、胡同还在原处安睡吗?他所熟悉的人呢?回首间,这数十年的岁月变成了一道深堑,将自己与祖国分隔。正如他在文中所说:“我知道,回家的路断了,我再也没有家了,只能背井离乡越走越远。”这种流浪带着几分苍凉的意味。
在国外,文化和社会形态不同所造成的差异无处不在。即使是看似成功的背后,与灯红酒绿之中抽身离开,依然是孑然一身。异乡再美,也时常有格格不入的感觉;在熙攘的人群中依然茕茕孑立,能抱紧的,除了自己,便是影子。这孤独,清晰存在,无法抹去。只能越走越远远,让行走代替思考。
【宿命】
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
宿命这个带着哲学意味与神秘色彩的词,一直都是个经久不衰的热点话题,特别是在文学创作中。这世界包含了太多的“想不到”,正如当初这个在河北建筑工地干活的青年断不会想到,多年以后,自己就会去往大洋彼岸;而当初的我也绝不会想到一本最初只是因为封面的缘故而买下的一本他的著作,却在多年之后真正喜欢上他的文字。其中的缘故恐怕只有天知道,所以我们称之为宿命。科学无法解释全部,所以那些偶然与意外的事,便多归为宿命,这在他的文中也时有出现,这二字的提出,不仅是源于他身上悲观思想的影响。同时也与他的经历有关。他与新中国同年诞生,这其间的激情与骄傲,酸苦与喜悦,挫折与彷徨,都一起经历过,这无疑对他的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宿命”二字,是他在经历种种之后的低头。但我更愿意相信,若宿命存在,那么它存在的最大意义,便是值得我们去摧毁,去冲破,这是属于年少的狂语。或许多年以后的我会向生活低头,会嘲笑曾经的狂妄无知,但至少此刻的我知道,这份心情的真实。
这一代人,有着与祖国最深的牵绊和烙印,生活的悲喜,命运的无常,还历历在目,转眼便已是六十年,像是一阵悲风,带走了眼泪,而曾经的话语还依稀在耳边回响:
“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尚且遥远,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讲,今天,只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