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故事
愿阳光洒遍被隔离的世界
刚开学,我便开始实施酝酿已久的想法──打破以往由老师派对安排座位的形式,由学生自行选择自己的同桌伙伴,以此来调动他们学习的积极性,减少同学之间的矛盾和纠纷,改善生生交往。
这一想法在全班公布以后,整个教室如同炸开的油锅,个个欢呼雀跃。看着同学们满脸洋溢着的喜悦之情,一种即将获得改革成功的喜悦也在我心底悄然升起。我将整个教室平静下来,讲明要求后,弟子们便秩序井然地物色自己的学习伙伴,找到合适的位置坐下后便谈笑风生,大有那种相见恨晚、交浅言深的感觉。
正当我美滋滋的享受这小小改革的兴奋时,无意中发现最后一排的一张桌子旁还站着一对女生:孔凡和吉丽。“你们怎么不坐呀?”我刚一开口,教室里立即哄堂大笑起来,而他们俩更是表情难堪,都耷拉着头,嘴噘得老高,好像不知受了多大的委屈。我纳闷了:女同学和女同学同座,应该是大家求之不得的,难道她们有过节?正在我疑惑之际,几个好事者举手反映。原来,孔凡不愿意与吉丽同座,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吉丽成绩差。这还不简单,稍加说服不就成了。“同学们,大家在一起学习,面对基础较差的同学应该怎么做呢?”“应该帮助她!”“我相信吉丽同学在孔凡同学的帮助下,一定会取得巨大的进步,你们相信吗?”同学们掌声雷动,两人也应声落座。一次改革总算尘埃落定,我长嘘一口气,悬在心头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然而,好景不长。到了第二天上午上课,便出现了令人十分尴尬的局面。只见两人各自端坐于凳子的一头,只有半个屁股挨着凳子,两人之间足可以再坐下两个人,似乎随时准备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据其他同学反映,就在短短的半天里,两人已发生了若干次大大小小的“战争”,甚至连课上也在偷偷摸摸地进行着。问及原因,大家都摇头不知。我隐隐觉得这其中大有原因,决定下午找他们谈谈。
可就在中午放学时,吉丽神色慌张地跑到我跟前,欲言又止,满眼通红。我想她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安慰她说:“说罢,什么事?别紧张,你尽管说出来。”她还是面露难色,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能不能和你……到无人的地方去说?”我答应了她,将她带到办公室,经过反复开导,她才开了口:“老师,我想求你一件事,能不能把我和孔凡分开?我实在忍受不了她斜着眼睛看我的不屑一顾的眼神,更吃不消她的欺负。自从昨天下午与她同座后,她总是找茬,要么掐我一下,要么捶我一下。”说着,她将袖子挽起。我清楚地看到,在她的手臂上,分明印着好几块紫色的斑块。看着这一切,我顿时怒火中烧,天底下哪有这等恶劣的学生,下午一定要狠狠地教育她一下。我安慰了吉丽几句。她离开时,反复求我,一定要帮她换个座位,哪怕让她站着上课也行。我答应了她。
下午,我找来孔凡,问她为何那样对待吉丽。她一言不发,我大发雷霆后,她愤愤地开口了:全班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让我和她同座?”语气咄咄逼人。“为什么不能和她同座呢?”“因为她太差了,而且不讲卫生!其他人都不愿意,为什么单挑我?”“你怎知道其他人都不愿意?难道所有人都像你吗?”“我知道,不信你去调查。”对她的坚定,我有些悻悻然了,我不相信我的学生的思想境界都差到这种地步,我要用事实来对她进行一次深刻的教育。于是,我将她带到教室……
“同学们,昨天我问你们如何对待一个有困难的人,你们都说要热心地帮助他。今天,我们班的吉丽就是这样一个需要帮助的同学,愿意与她同座的同学请举手。”我满怀信心地期待着那些平日在我心目中品行端正,思想健康向上的优秀学生高高举起的小手。然而,结果让我如同掉进了漆黑的深谷。我站在那儿足足等了五分钟,竟然没发现一只手举起来,我彻底绝望了,我的学生让我大跌眼镜,让我十分尴尬。因为我用我的行动击碎了我信心十足的判断,为我要教育的学生坚持她的错误做法树立了信心。我顿觉威信扫地,顿觉我们的教育是何等的无能为力。而此时的孔凡更是满脸得意。我不知此时的老师在她的心目中是何种形象。再看看吉丽,低垂着头,趴在桌上,眼含泪花。我能揣摩到不被人接纳的她此时的内心是何等的酸楚,我也深知被孤立被隔绝对她幼小心灵的伤害是何等的残酷。而此时的我已忽略了这一切,灌满我胸膛的是失去威信的愤懑和拥有这帮学生的痛心。我觉得此时急需趁热打铁,给这帮学生上一堂深刻的思想教育课。
……
思想教育课临近尾声,自我感觉上得很深入,因为我滔滔不绝,慷慨陈词,激情飞扬;因为每个学生都做得端端正正,听得大气不敢出一口。我不知今天的教育效果有多大,也许还会以前老师一样只是空洞的说教,也许教会了学生如何口是心非,如何言行不一致;抑或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个学生都学会了如何改正自己的错误……最后,我意味深长地说:今天,我让吉丽一个人独坐一张桌子,在她的旁边有一个空座位,我想每个同学都会向自己所说的那样,做到言行一致,更相信我们每个人都是富有爱心的。我耐心地期待着吉丽旁边的座位会出现争抢的场面……”
下午放学后,吉丽又笑咪咪地跑过来,眼睛里闪着感激的光芒,似乎觉得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她,为她鸣不平。她感到非常满足,激动地说:“谢谢您老师,您就让我一个人坐吧,习惯了,也挺好的……”话语中含着酸楚。我知道此事无需再讲什么,只是要求她也找找自己的问题。她使劲地点点头,连声说着“谢谢”,拔腿跑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感觉到,这会儿的我就像是落于汪洋中的她突然看到的一棵大树,抑或是严寒中的一点星火,尽管对她不一定有帮助,但却让她充满了希望,让她感到了温暖。
……
往后的日子里,我一直关注着那个空座位,一直期待着这个座位上能多出一个人影,期待着那个被隔绝的世界,能被洒上一片温暖的阳光。这是我最大的希望,也是我那节课成功的佐证。但是,我的希望落空了,直到学期结束。这段时间里,吉丽一直寡言少语,脸上也很少有丰富的表情,唯独见到我时总是一脸灿烂的笑容,这笑容是对我的一丝慰籍,但更多的是让我感到无比的失落,我的心里也一直是空空的,心口总觉得被一种莫名的东西堵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