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一生的经历,回顾在图书馆30多年的职业生涯,我感慨万分。退休在即,我对图书馆越发留恋,并非老马“恋栈”,实在是割舍不下那几十年来的情愫:我爱自己的“小家”,更爱图书馆这个“大家”,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鱼和熊掌我都爱,都想得到,且无怨无悔,愿死生相随……
先说我的小家。我与我老公是在上世纪70年代插队苏北农村时相识的。我们在一个大队当赤脚医生,为农民治疗血吸虫病,在一起搞墙报,他的睿智、坚韧和厚道很快动摇了我“一心一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坚定信念——我俩结下“革命友谊”,继而“私定终身后花园”。那份“山渣树之恋”纯真的爱,伴我度过了那段艰难的蹉跎岁月。
其后,因在血防工作上作出成绩,我俩陆续被公社推荐上学,毕业后当了教师,80年代初,又相继调回南京,我老公在省级机关工作,我则调到了图书馆,一家三口,加上我婆母,其乐融融,日子过得平静而幸福。
不料天有不测风云,1992年初,我老公突然胃大出血,经手术切片检查,竟是胃恶性淋巴瘤,且已到中期,当即入住省肿瘤医院。在他生死未卜两年多的化疗期间,我刻意强化自己性格中乐观坚毅的一面,我虽然背地里哭过很多次,但从来没在他面前流过一次泪。每天早上,我会为他送去汤汤水水。我知道他总是站在肿瘤医院12楼干部病房阳台上,望眼欲穿地盯着医院大门口我必经之地,所以我总是提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然后笑盈盈地出现在他面前。晚上下班后,我还要去医院陪他说说话解闷。回到家中,还有老人小孩、一大堆的家务事在等待着我,天天要忙到半夜。一段时间,我爱人因白细胞急遽下降而无法继续化疗,医生告我“要有所准备”,我老公的情绪也十分消沉。我百般鼓励他要好好地活下去,为了让他能继续治疗,我四处求医问药,在医院出现血荒的时候,我到处去找血浆,又找人为他输血……三分药物七分精神,我执着的爱帮助他终于走出了死亡的阴影。
许多人都说,媳妇和婆婆是天敌。然而,在我家却是婆媳情深。我婆婆是一个知书达理的职业女性,心地善良,对人很好。我是独女,自小倍受家人宠爱。初为人妇到婆家时,婆婆对我怜爱有加,并多次背地告诫我老公,要他对我好。我也多次对婆婆说:“我从小母亲不在身边,你就是我妈。”偶尔我与老公发生口角,婆婆铁定是站在我这边的。我儿子大学毕业后去了国外读书,家中成为“空巢”。每次婆婆住院,我为了不让我老公劳累,值夜洗浴,吃饭喂药,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是我一手操持。有时婆婆大便弄到身上,我一边帮她洗,一边还不断安慰她不要急。同房病友屡屡误以为我是我婆婆的女儿,我老公是女婿,在得知真象后,无不感叹嘘唏:现在这样的媳妇太少了。为此,我家多次被南京市鼓楼区评为“尊老好家庭”。
令许多人感到意外的是,我在家庭遭遇如此重大压力之下,学习和工作竟也在不断进步。在我爱人生病前夕,我读完了图书馆专业夜大专科,又完成了北大图书馆函授专业本科学业,逐渐成为单位的业务骨干,并被提升为部门副主任,还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91年,在全国黄鹤杯图书馆专业知识竞赛中,我连过数关,获得编目个人第五名、团体第四名的好成绩。业余时间,我勤学不缀,先后在全国和省一级学术刊物上发表论文20余篇,多次获得全国和省级论文奖,多次参加课题研究,获国家奖项,家中各种获奖证书一大摞。我多次参加省级机关和社区演讲比赛并获奖,还多次给图书馆大专班的学员讲专业课,给本科学生指导毕业论文。 1996年,我被破格晋升为图书馆副研究馆员,几年后,又顺利晋升为研究馆员,成为当时全省图书馆界为数很少的女性正高级人才。2003年,我被省图书馆学会会员代表大会选为省学会秘书长。任职期间,每年都有针对性地策划和组织全国性、跨地区、全省性各种类型、各个层面、丰富多样的学术活动、评奖活动,举办各种报告会和培训班,与国内外图书馆有着联系与合作,学会工作年年有创新,有好几项活动在江苏都是首次。通过这些活动,培养了大批专业人才,提高了图书馆学术水平,在全国和全省图书馆界产生了积极影响,有效地推动了图书馆事业的建设、发展,取得了较好的成绩,省学会连续八年在中国图书馆学会组织的年会中获组织奖,受到表彰,2001-2009连续两次被中国图书馆学会评为“全国先进学会”。
有人曾问过我:“你这么大年龄了,成天精神抖抖颠颠簸簸的究竟图什么?”我也曾问过自己,是习惯行为,还是性格使然?其实,这都不是主要原因,最根本的,还是心中那个为之“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挥之不去的“图书馆情结”。
光阴荏苒,今年1月19日,是我与老公结婚33周年纪念了。我笑问我老公想送点什么给我。这个书呆子是“秀才人情纸半张”,一张祝福卡上写了四句打油诗:“与君结连理,斯世愿足矣。唯盼有来生,我要再娶伊。”在“谢谢你对我的爱,今生今世我难忘怀”的乐曲声中,我俩“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从四只已不再年轻的眼中,流淌出的是浓酽得化不开的深沉的爱……
我爱图书馆!我爱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