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童年的记忆中,炎炎夏日,村头大槐树下总围坐着一些乘凉的人,扇着蒲扇唠家常,清新的槐花香气扑鼻.我也经常在那里玩耍,不是喜欢听他们东家长西家短的唠嗑,而是钟情卖冰棍儿小贩的冰棍儿车,倍儿欣喜地望着他将车停在树下.我不高的个头经常踮着脚扒着冰棍儿箱子张望,当时最大的愿望是每天能吃上一支冰棍儿.那时的冰棍儿品种远没有今天的繁多,都是五分钱一支的圆柱形冰棍儿,味道也永远是单调的冰凉甜润.可是,撕开简单的包装纸,将染有色素的冰凉送到嘴里贪婪地吮吸,是儿时的我最惬意的避暑方式,那种高兴劲儿是今天爱泡在洋快餐店里的城市孩子难以想象的.
那时家里很穷,父母为了供应我和哥哥上学辛勤劳作,妈妈种家里的4亩多地,爸爸出外干泥瓦匠,每天都很辛苦.哥哥那年上初三,面临着中考,父母让他专心学习,争取考上重点高中.那时我8岁,已经懂得给下地干活的母亲烧饭送水,已经学会洗衣喂鸡,收拾屋子.每每给妈妈送水时,她就会将她那晒得黝黑的手伸进被汗水浸透的裤兜里,掏出5分钱给我,说:"去,买根冰棍儿吃吧!"当时我撒欢儿一样冲向大槐树,举着已经发皱了的五分钱大声吆喝:"冰棍儿,我买冰棍儿!"从小贩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冰棍儿,我心花怒放,小舐一口,浑身舒坦.当骄阳暴晒大地的时候,我将冰棍放在口中,舍不得咬一口,用舌唆着,嘴还不时地吧唧着,仿佛这个世界我最清凉一样,那种舒服劲儿就别提了.人对珍惜的东西总会慢慢享用,有时候,我会把冰棍儿放在碗里,只为了喝上一口甜丝丝的冰水.
吃了冰棍后,我对包装纸还恋恋不舍.我曾经收集了厚厚一叠冰棍纸,有的是自己吃剩的,大半是在路上捡的,打算用做草稿纸.可惜晒干后的冰棍纸满是水迹,又糙又硬,书写起来非常不便.后来因为妈妈用我的包装纸引火,我还大哭大闹了三天.赌气不吃饭,妈妈实在没办法,就答应我等天气最热的时候,一下子给我买两根冰棍吃.我这才止住眼泪,破涕为笑.心中却期盼着最热的那天快些到来!
那年的夏天格外的热,一丝风也没有,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似乎预示着将要发生什么,只是没人知道发生的是个什么事情,是好是坏 那天时至中午,高温让人绵软无力,昏昏欲睡,妈妈还在地里打农药,我想,今天可能就是最热的一天了,于是,丢下蒲扇,决定去地里找妈妈要钱买冰棍.我才走了一段路,已是大汗淋漓,不时躲到路边的树下,摘下帽子不停的扇着."妈,今天天这么热,我可以买两根冰棍吃了吧!"我仿佛在向妈妈索要承诺.当时骄阳四射,妈妈背着喷筒,扎着头巾,已是汗流浃背.妈妈让我自己将手伸进她的裤兜里拿钱,湿漉漉的裤子那么紧,我的小手伸了半天才将一毛钱抻出.妈妈一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说:"别回来了,还有两垄就打完了,天这么热,回家吃去!"我答应着已经飞向了大槐树下.当我两手举着冰棍的那刻,我忽然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尽管一人独享的念头多么强烈,可是还是不由得想到妈妈额头涔涔的汗水,舍不得打开包装纸,连跑带颠的去找妈妈."妈,给您!"将包装纸打开的小手伸向妈妈.只见豆大的汗珠如雨般从妈妈的脸上淌下来,妈妈身子一歪,带着药筒摔在了地上.呃,我眼前一怔,"妈,您怎么了 妈,您醒醒!"……地上的冰棍已经化了,洇湿了妈妈的手臂和脸颊.不记得妈妈怎么去的医院,只记得我和哥哥流着泪拽住大夫的手苦苦哀求:"大夫,您救救我妈吧,求求您了……"望着眼前声泪俱下的孩子,大夫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不知道多少个夏天过去了,在闷热的午后,我会坐在村头的大槐树下,虽然卖冰棍儿的小贩不再来了,可是我的记忆却挥之不去.冰棍儿在妈妈离去的那刻融化了,融化在我的心里.而妈妈慈祥的笑容也只有在我的记忆和梦里才能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