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色彩》
梦,有时候是有色彩的,有时候却只有黑白。你的梦的色彩是怎样呢?是缤纷的七彩、热烈的暖色,还是冷静的冷色呢?无论我有多渴望,一旦阖上眼,最终只能到达那个仅以黑和白构成的空间,没有任何彩度,只有沉默的单色,从白渐变成灰,由灰渐变成黑,我的渴望最终只会随着不同程度的灰,化成没有色彩的「梦」。
「我想梦见一个有色彩的梦。」——这可笑的小小梦想,是我小学时的「我的梦想」,这对一般人来说根本称不上「梦」,他们或会笑着问:「一个有色彩的梦有什么意义呢?」但对我来说,这梦尽管遥远得不管我怎样伸出手,也无法接触得到,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想拥有这个梦的欲望就更大,因为这是我能看见色彩的唯一机会。
先天性全色盲是十分罕有的遗传病,患者所有的视锥细胞都无法正常运作,这样的人天生就无法辨认色彩,整个世界在我们眼里,只是不同程度、不同质地的灰色。色彩对我们来说是如此抽象,我们从不理解为何天空是蓝色,红色为什么象征热情和活力、为何黄和黑并用便能警告人们……走进美术馆,我不能像一般人那样,欣赏艺术家那巧妙的色彩配搭,因为对我来说,一切不过就是由不同程度的黑和白构成而已。我的世界,大概就像你们某些模糊的梦,只由黑和白组成。记得小时候到公园,当别家的孩子都因公园缤纷的游玩设施而感到兴奋不已时,我只躲在母亲后面,戴着墨镜以防止阳光刺痛我双眼,却怎样也不能因面前这堆深浅不一的灰而产生一丝喜悦。
色彩是什么,稚小的我曾经这样问过母亲。她甫听见脸色就沉了下去,尽管我看不见色彩,但这大概就是中文课文中提及的「面如死灰」吧。
想起那些在我面前总是忌讳着「色彩」一词的大人们,我不禁轻轻哼笑。
我忘了母亲当时用什么的话来蒙混过去,反正也不会是什么使我眉头能真正舒展的话,于是我自己去看书,最后在一本生物学的百科全书中看到如此的一段话:「色彩是可见光波刺激视觉器官所产生的一种感觉。如果没有可见光对视觉神经的剌激,人们就不会有色彩的感觉了。色彩像味道一样,仅仅是一种感觉而已。」书上的这句话冲击着一个不能看见色彩的孩子,那时的我便在想:既然色彩像味道一样,那就是意味着色彩可想象出来吧?色彩是十分主观的吧?就像我喜欢的味道和母亲喜欢的总有出入,她只爱把身上喷满一阵刺鼻的浓烈香水,我却爱雨后清新的草味。
自此,我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不再在乎自己看见什么色彩,反而「创造」了自己的一套色彩:在我的梦中,我把最爱的雨后草味想象成是舒适的、轻轻的「莱姆色」——或许我所想象的与真实的不同,但这仅仅我对这色彩的感觉罢了,反正我也不会知道真正的莱姆色是怎样的。渐渐地,我的梦开始充斥着「色彩」: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遇到的人和事,都构成了仅属于我的「色彩」。
再次睁开眼,我的「梦」再不是只有黑和白了。如果你问我,我的梦的色彩是怎样的,我大概答不出来,因为我的梦中已经被太多丰富的色彩填满了。
到底要屈服于现实,还是亲手用笔刷来画出仅属于自己的色彩呢?前者大概总是比较容易做得到,但后者所带来的满足感才是无法言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