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存在主义哲学家雅斯贝尔斯曾经指出:“教育意味着一棵树动摇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这就是说,教育的理想境界就是触及灵魂的内化式教育。要做到触及灵魂,枯燥的说教、严厉的惩罚、刻意的称赞是未必能够解决问题的。而将诸多教育理念和教育方法渗透、融化在无形之中的无痕教育值得关注。
许多年来,教育者总是希望自己施加的教育是刻骨铭心的烙印式的教育,于是教师在教育时往往会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态,以“我讲你听”的灌输式、填鸭式的教育方法去面对鲜活、灵动的生命。而结果如何呢?可能会让人“左耳听,右耳冒”,也可能让学生貌似恭敬却在内心并不认同。这种“外铄”并没有使人入脑入心,有时还让人产生抵触情绪。苏霍姆林斯基说,教育中产生困难的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教育行为以赤裸裸的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特级教师于永正指出:“当教师教育学生时,如果学生知道你在教育他,你的教育就失败了。”处于蔑视权威、渴求独立阶段的学生,他们希望通过自己的眼睛去发现问题,他们的价值判断往往与成人有抵牾之处,拒绝听人说教,拒绝被人传授经验,这就需要教育者在教育方式、教育渠道上另辟蹊径。
无痕教育是一种重要的途径,需要把自己的教育思想、理念、目的深隐在看似平常的言行中。电影《英雄》中有这样几句台词:“剑法,其第一层境界,讲求人剑合一,剑就是人、人就是剑,手中寸草、也是利器;其第二层境界,讲求手中无剑,剑在心中,虽赤手空拳,却能以剑气杀敌于百步之外;而剑法的最高境界,则是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是以大胸怀,包容一切,那便是不杀,便是和平。”其实,教育如同用剑,相较于疾风暴雨、刀砍斧斫式的教育方法,无痕教育如同剑法的最高境界,以其隐蔽、注重受教育者的自我感悟而更为高妙。那么,要想达到这样的教育效果,教育者应该做到以下几点:
首先,教育者需要做到大音希声,润物无声。伟大的言辞不一定要说出来,最大最美的声音乃是无声之音。在学校和家庭教育中,教师和家长应通过自己的日常行为来展示教育的内容。泰戈尔说:“不是槌的击打,而是水的载歌载舞,才使鹅卵石臻于完美。”这日常行为就是“水的载歌载舞”。比如,认真、敬业、乐观、诚信等工作生活态度往往会潜移默化地带给学生以正面的影响,使之仿效。教师的言行往往是学生的“摹本”和“底版”。教师的行为都会不知不觉地传递给学生。
其次,教育者需要从内心尊重受教育者。没有尊重就没有教育。弘一大师李叔同在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当过七年教师,教授音乐和美术,尽管当时的学校都首重英文、国文和算学,但在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里,最受到学生敬重的却是音乐和美术教师李叔同。这与他对学生的充分尊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在上课时,总是在上课铃摇响之前,就已经端坐在教室的讲台前面,于是再无学生迟到;当学生在音乐课上不唱歌而看别的书,或者吐痰在地板上,他总是在课后避开其他学生,轻声地提醒犯错误留下来的学生,然后向学生微微地鞠一下躬,示意学生可以走了。他对学生的尊重彰显了他对教育对象的关爱。这种关爱促使青少年产生内省,感悟教师的良苦用心。这些尊重的种子播撒进学生的心灵后,更深深地影响了他们的一生。
第三,教育者需要有一颗宽容的心。宽容就是一门教育的艺术。教育者用宽容的心来对待受教育者,也就是在心理上接纳他们,理解他们。当教育者宽容之际,也同时教育了受教育者正确做人处世的方法。苏霍姆林斯基在对12岁的儿子谢廖扎教育时,曾经给了儿子一把新铁锨,让儿子去刨地。可是当儿子用铁锨准备翻出最后一锨泥土时,铁锨把折断了。于是回家告诉父亲:“我让家里失掉了东西,铁锨坏了。”这时,苏霍姆林斯基并没有责怪孩子,而是问:“你学会刨地了没有?刨到最后,是觉得越来越费劲,还是感到越来越轻松了呢?”孩子回答:“刨到最后,越来越轻松了。”这时苏霍姆林斯基说:“看来你不是失,而是得。”孩子疑惑不解。他继续说:“愿意劳动了,这就是最宝贵的收获。”父亲的宽容不仅使儿子精神上得到了愉悦,而且使之看到了劳动的价值,树立起了良好的劳动意识。
第四,教育者需要做好陪伴者、促进者。教育者应当注意转变角色,从训导者、领路人变成陪伴者、促进者。曾有人建议,老师在与学生说话时应当蹲下来,其实“蹲”代表的不仅仅是一种形体动作,更代表一种思想取向,具有平等、民主的温暖内核。古希腊苏格拉底善用“产婆术”,即在与学生谈话的过程中,并不直截了当地把学生所应知道的知识告诉他,而是通过讨论问答甚至辩论方式来揭露对方认识中的矛盾,逐步引导学生自己最后得出正确答案的方法。这样,在貌似共同探讨问题中实现了深隐其中的教育目的,可谓不露痕迹,技高一筹。同样地,著名作家、教育家叶圣陶在指导孩子作文、教育孩子成长的过程中,从不给孩子教授作文入门、写作方法之类的东西。他仅要求子女每天要读些书。至于读点什么,悉听尊便。但是读了什么书,读懂点什么,都要告诉他。除此之外,他还要求其子女每天要写一点东西。至于写什么也不加任何限制,喜欢什么就写什么:花草虫鱼,路径山峦,放风筝,斗蟋蟀,听人唱戏,看人相骂……均可收于笔下。他在不教中有教,其高明之处在于顺其自然,因势利导,启发培养孩子的兴趣和自觉,让孩子自觉成才,自觉成长,而不是强制、苛求。他的儿子叶至诚曾经回忆起父子们一起改文章的情景:“父亲先不说应该怎么改,让我们一起来说。你也想,我也想,父亲也想,一会儿提出了好几种不同的改法。经过掂量比较,选择最好的一种,然后修改定稿……”这种不教中有教的做法更容易启发孩子独立思考,创造性地解决问题。
苏霍姆林斯基曾经指出:“把教育意图隐蔽起来,是教育艺术十分重要的因素之一。”在全社会普遍重视青少年思想教育、人格养成的今天,教育者应该用一颗敏锐易感的心去观察思考教育的艺术,化有形为无形,化浇灌为浸润,才能最终事半功倍。